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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.後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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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錦瑟性子跳脫,  可一旦想做一件事,滿腦子絞盡腦汁,  十分專心,所以她此時就快速盤算起來了。

這白家是皇後娘家人,東海侯府從前算是站太子那邊,  可太子崩了後,皇後一黨就另尋可扶持的對象。

她曾跟老師議論過政事,後者讓她自己揣度皇後一黨的選擇。

還能是什麽選擇呢,  無非是烈王,隱王跟玨王。

烈王後面有貴妃,自有強大母族,  當年也一直跟太子一爭高下,兩黨十分不合,  太子一崩,烈王一黨是最為得意的,沒少糟踐白氏一族,  然而後來君王空懸太子之位,盛寵母妃早故的隱王。

這讓烈王一黨吃癟,  也讓皇後一黨不得不重新考慮去路——單單一個皇後是穩不住這潑天權勢的,  也只有未來君主才是真正的必要選擇。

所以他們選擇了~~

“玨王。”

趙錦瑟當時是這麽回答的,  而李瞻沒有否認。

那就是默認了。

不比隱王本身盛寵,  君王就是他最大的靠山,  不可能為皇後一黨掌控,  而烈王早已成仇,  兩家恨不得滅了對方的族,更是不能選。

最好的選擇就是玨王。

哪怕玨王看起來平庸,但只要隱王跟烈王“兩敗俱傷”~~那局勢可就不一定了。

歷朝歷代最後登基為帝可不全是最優秀的那個。

所以現在白氏就代表了玨王跟皇後,而朝野之上對青楓寺血汙之事的猜測也多集中在烈王身上,但就是太明顯了,才顯得烈王有可能無辜——比如有第三方穩坐釣魚臺呢?

趙錦瑟不在乎真相,但知道隱王那一脈能人輩出,肯定也有幕僚疑心白氏。

所以~~如果那幾個人是隱王的暗衛,那就代表隱王或者隱王一脈的人在附近。

趙錦瑟心思一定,忽然就改變了註意,神情跟眼神刻意變化了些。

本來心思有些搖擺的白浚忽見到趙錦瑟鎮定之下眼裏的躲閃跟不安,嗯?看來她這商女在女司裏面也不得人看重,也就是最低等的女官,那女司又何必為她出頭得罪自己呢?

要知道他背後可是皇後母族!

再仔細看她這幅故作堅強內在卻羞怯的好模樣,他心癢難耐,目光一閃,陡然伸手就拽住了趙錦瑟手腕,把她強拉跟前,嬉笑說:“女司的女官又如何,本小侯要你,那你就逃不出我手掌心!“

說吧,他另一只手就往趙錦瑟臉頰摸去。

說實在的,鄭安安是被嚇到了,既是為白浚陡然調戲趙錦瑟,也為趙錦瑟都提及了自己是女官出身對方還不依不饒。

這也太無法無天了,當她們女司的女官是勾欄□□嗎?!

“你這人太過分了!當我女司女官軟弱可欺嗎?這光天化日的,你還想強搶民女?!”鄭安安骨子裏有些天真良善,雖不是強勢的人,但也分是非,看趙錦瑟有難,而她一直擋在自己前面,就急了,沒忍住,伸手就格開了白浚的手,拉開趙錦瑟,直蹦噠出了這麽一句,而且她也有小心思,故意把聲音弄大,好讓白浚忌憚。

至於名聲什麽的,還能比安危重要嗎?

鄭安安本以為這樣會讓白浚忌憚收手,沒想到這廝竟朝她輕蔑打量後,辱罵:“你個肥豬,長成這樣,本小侯會看上你?滾一邊去!小侯我要的是這美嬌娘!”

趙錦瑟是錯愕的,沒想到膽子不大的鄭安安會出面,這可不妙,日後白氏如果報覆起來,她自己見招拆招,可鄭安安卻是無妄之災。

而且這白浚罵得太難聽了。

趙錦瑟內骨剛烈,見鄭安安眼眶紅了,知道今日之事她很難脫身,除非~~趙錦瑟猛然一巴掌甩了過去。

白浚的臉都被打歪,全場皆驚,白浚楞松下還來不及暴怒,趙錦瑟先發制人,只是故意紅著眼梗著喉說:“天子腳下,莫非王土,便是王公大臣,皇子親王也不會如此藐視法紀,尤是君上歷年來整頓政治朝綱,核查史治,先後出《鐵明律》跟《宗法朝制》,為的就是維護我蜀國政治根本——律法清明。文武百官,朝野上下都以為恪守,朝政一片清明,邯煬也一派安寧,唯獨小侯爺您例外?況且你既是皇後娘娘母族,當知女司也在皇後娘娘管治之下,娘娘一向仁慈端莊,對女司管教極嚴,配合君上之法治,當為一國女子之楷模,可你呢?既忤逆君王,又違背皇後娘娘,帝後都管不住你,小侯爺莫非是要上天?!”

這一段話厲害極了,全場都安靜了。

帽子好大,重如千斤,一蓋下來,普天之下誰擔得住?

白浚不是沒腦子的,知道這番話厲害之處,身邊已有隨從正要拉住他給予提醒,因為已經有人看到街上酒肆茶樓附近的護衛。

都是護衛,強弱能耐有差別,但眼力還是有的。

他們暗叫不好,正要提醒白浚,白浚本也有忌諱之意,卻猛然看見趙錦瑟嘴角的淺笑。

似得意。

只是一瞬間。

臉頰上的痛意一下子席卷而來,屈辱怨恨猛然壓過了一些。

“本侯還需要你管?你個臭□□!!”

他擡手就甩下一巴掌,奈何趙錦瑟洞察時機,早已準備好了,故意一個踉蹌往後一躲。

巴掌從她臉頰掃過,在鄭安安尖叫下,在眾人錯愕之下,她的臉安全了。

好險好險。

鄭安安正要撫慰趙錦瑟,卻見白浚氣急敗壞,又要撲過來!

這次趙錦瑟可真躲不開了,畢竟女子不同男子,就這麽點大的空間,她不想連累身後的鄭安安,也只能硬接了。

大不了越慘越哭,看看到時候能否占得一絲便宜吧。

趙錦瑟做好了挨打的準備。

一根箭矢破空而出,直朝著白浚的腦門而去。

“公子小心!”

白浚被下屬拉開後踉蹌倒地的時候,眼看著那根箭矢從他剛剛腦袋所在的地方飛過,嗡得一聲射入邊門木柱子上,箭頭穩穩插入一寸。

腦門子冷汗一下子全出了,尤其是當他看到那邊街道一頭舉著弓冷然站著的傅東離。

他衣袍素淡,眉目冷峻似萬年化不開的冰川,修長指骨握著弓,指尖搭著箭,對,他竟要抽出第二根箭。

趙錦瑟怔怔看著他。

第一次,她覺得這個人不虛,不僅不虛,還鋒芒銳利如裂川之劍。

一個人站在那邊,憑著一把弓就懾住了所有人。

她看著他,似乎對上了他的眼,他的眼既銳利,又深沈,仿佛一下子就能把她整個人吞進去。

是的,吞進去,旁人再傷不了她了。

白浚嚇壞了,急忙爬起躲在隨從後面,渾身抖顫,大呼有人當街殺人,有刺客!

侯府的護衛也反應過來了,齊齊圍了白浚,對峙那邊的傅東離。

眼看著局面不可收拾。

便衣衛隊出了茶樓,直接格擋了侯府衛隊,兩相對峙時,明明侯府人更多,卻都震懾於對方的氣勢,緊接著,那茶樓二樓走廊走出了隱王。

隱王終於出來,但先看的不是白浚,而是瞟了一眼趙錦瑟,再看向傅東離。

目光對視片刻,傅東離面色淡淡,放下弓,擡手作揖。

“殿下,下官當街持弓傷人,是為犯罪,還請殿下秉公處置。”

他眼裏晦澀,卻在看到傅東離徹了弓後的手上停頓了下,然後再看向白浚。

“白浚。”

他雙手負背,氣質依舊儒雅,但神情冰冷,直盯著白浚。

“聽說你要上天?可曾告知過君上跟皇後娘娘知曉?”

白浚一下子面如土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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邯煬都督府,隱王直接把相關人員都給帶過來了。

他跟都督梁荊玉在前堂說話,後堂分開兩撥人等候處理。

於法制該如此。

後堂內,趙錦瑟看到坐著的傅東離手掌上滿是淋漓的鮮血,什麽也沒說,只是問沈輕羽能不能給自己藥箱。

沈輕羽已經知道大概,看了她一眼,到底沒拒絕,出去沒一會就把藥箱帶來了,也看著趙錦瑟親自幫傅東離處理傷口,她看她眉眼低垂,青絲如瀑,再不似往日張揚明媚,頗有幾分沈悶寡言的味道。

再看他眼眸輕柔,神色安然,不負平日半點冷厲涼薄,頗有幾分雋永繾綣的溫柔。

而他掌指之上本應蒼白如紙,此時卻鮮血淋漓,在羸弱之中他選擇了強行開弓,結果就是這樣的慘烈。

他可曾後悔?

沈輕羽覺得不會,因為這人自她幼年時所聞的那般光華卓越,堅毅不可退讓。

君王都不能讓他退,讓他後悔。

何況只是這樣的局面。

她轉身走了。

趙錦瑟沒有察覺,因為滿心都眼下慘不忍睹的一手血跡。

她不說話,但眼眶紅了,手指也在抖,滿心只剩下懊悔,是她多事,若是她懂得收手,若是她不用這種法子,就不會有這樣的局面。

這心難受極了。

“你若是哭了,明日我便讓你抄書三百遍。”

趙錦瑟聞言一怔,卻不擡頭,嘟囔說:“我沒哭。”

“我都為你傷這樣了,你還不哭,如此冷血無情,那就抄五百遍吧。”

“你這人!”

趙錦瑟還想回懟過去,但手裏還握著對方的手掌,染血的指腹貼著她的指尖,血是從熱的涼的,但似乎也從涼到熱,明明一股血腥味,卻在她擡眸對上他的眼時染上了幾分他隨身無處不在的清雅。

他什麽也沒說,但眼神告訴她。

他不後悔。

趙錦瑟不知他的過去,只知他的此時此刻。

他不曾後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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